【7】问:“圣人应变不穷,莫亦是预先讲求否?”先生曰:“如何讲求得许多?圣人之心如明镜,只是一个明,则随感而应,无物不照;未有已往之形尚在,未照之形先具者。若后世所讲,却是如此,是以与圣人之学大背。周公制礼作乐以文天下,皆圣人所能为,尧、舜何不尽为之,而待于周公?孔子删述《六经》,以诏万世,亦圣人所能为,周公何不先为之,而有待于孔子?是知圣人遇此时,方有此事。只怕镜不明,不怕物来不能照。讲求事变,亦是照时事。然学者却须先有个明的工夫。学者惟患此心之未能明,不患事变之不能尽。”曰:“然则所谓‘冲漠无朕,而万象森然已具’[1]者,其言何如?”曰:“是说本自好,只不善看,亦便有病痛。”

    【译文】问:“圣人对于各种问题都能应变不穷,是不是预先都做过一番探究呢?”先生说:“怎么能探究那么多?圣人的心就像一块明镜,就是完全的明澈,随所感知到的事物而应对,一切事物都在它的普照之下;不存在照过的事物之形态还在镜子中,而没有照过的事物之形态预先出现于镜子中的情形。而后世学者们所讲的,恰好是这样,这就与圣人之学相违背。周公制礼作乐,以此化成天下,都是圣人所能做到的,尧舜为什么不做完这些事,而要等到周公呢?孔子删订《六经》以教导后人,这也是圣人所能做到的,周公为什么不先做完这个事,而要等到孔子去做?由此可知,圣人处在那样的时代,才有那样的事业。只怕镜子不明澈,不怕事物来了照不到。探究事物变化,也是属于照镜子时的事情。然而学者必须先有一个追求心灵明澈的工夫。学者只要担心内心不澄明,不必担心事物的变化不能穷尽。”问:“那么所谓的‘冲漠无朕,而万象森然已具’,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”先生说:“这种说法本来不错,但是如果不正确理解,也就有问题。”

    【注释】

    [1]语出朱熹、吕大临合编的《近思录·道体》,意为宇宙混沌虚寂无形,没有任何踪迹可循,而万事万物已经兴盛繁茂地生长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