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48】问:“古人论性,各有异同,何者乃为定论?”先生曰:“性无定体,论亦无定体,有自本体上说者,有自发用上说者,有自源头上说者,有自流弊处说者。总而言之,只是这个性,但所见有浅深尔。若执定一边,便不是了。性之本体,原是无善无恶的,发用上也原是可以为善、可以为不善的,其流弊也原是一定善、一定恶的。譬如眼有喜时的眼,有怒时的眼,直视就是看的眼,微视就是觑的眼。总而言之,只是这个眼。若见得怒时眼,就说未尝有喜的眼,见得看时眼,就说未尝有觑的眼,皆是执定,就知是错。孟子说性,直从源头上说来,亦是说个大概如此。荀子性恶之说,是从流弊上说来,也未可尽说他不是,只是见得未精耳。众人则失了心之本体。”问:“孟子从源头上说性,要人用功在源头上明彻;荀子从流弊说性,功夫只在末流上救正,便费力了。”先生曰:“然。”

    【译文】问:“古人讨论人性,各有异同,哪一个是定论?”先生说:“人性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形态,讨论也没有固定的角度。有的从本体上谈性,有的从生发流行上谈性,有的从本源上说性,有的从流弊上说性。总而言之,人性只有一个,但人们所见有浅有深。如果执着一边就不对了。性之本体原来是无所谓善无所谓恶的。在生发运用上原来也可以为善,也可以为不善,性的流弊也本来是一定有善一定有恶的。譬如眼神,有喜悦时的眼神,也有发怒时的眼神,直视的时候就是看的眼神,微视的时候就是斜视的眼神。总而言之,只是这个眼睛在看。如果人们看到的是发怒时的眼睛,就说没有喜悦时的眼神。看到直视时的眼神,就说没有斜视时的眼神,这都是执着,就知道是错误的。孟子说的人性,是直接从源头上说的,也只是说个大概如此。荀子的性恶之说,是从流弊上说的。也不能说他完全不对,只是考察得还不深入而已。众人则失去了心的本体。”问:“孟子从源头上说性,要人在源头上明彻;荀子从流弊上说性,只在末流上补救,就有些费力了。”先生说:“对。”